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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百零三)亡父故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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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朝蒸突然沮喪道:“爺爺……對不起,我適才是想扶你回來的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
鄭國忠道:“可是王爺還有事情要商議對不對?”

鄭朝蒸嗯了一聲。

鄭國忠又道:“你做得沒錯,自古以來忠孝就難以兩全,你剛才以大局為重,爺爺怎麽會怪你呢?”

這幾年來,為使鄭朝蒸鄭朝盛兄弟倆經歷一番歷練,鄭國忠就將兄弟倆分開,朝盛由他父親鄭榮昭調教,朝蒸便由自己來教導。雖然鄭朝蒸資質平平,但在爺爺的感染下也深知家國大義,他本性純良,雖然不及玄遠那般聰慧,但對老將軍的話百般遵從,又極有孝心,這倒也讓鄭國忠感覺欣慰。

玄遠與守靜聽到此處,忽然感覺有些尷尬。守靜聳了聳鼻子,道:“我哥哥並非王爺屬下,剛才自然不必講什麽忠,所以他就一心一意為他爺爺盡孝啦!”

玄遠喜道:“沒錯,我只關心我爺爺!”

朱月影道:“餵,又沒誰說你們,你倆別這麽心虛好麽?”

玄遠與守靜相顧無言。

只聽鄭國忠道:“朝興,你從小不在爺爺身邊,於君臣之道知之甚少,爺爺自然不怪你,可你以後要記得,你作為鄭氏子孫就要效忠大明朝,效忠王爺!”

朱月影一陣感動!

玄遠心裏極為不爽,想不透,適才受到王爺那番怠慢,爺爺還是對王爺這麽忠心耿耿!當下本想反駁,但這時見爺爺面容有些憔悴,便只好閉口不言。

又聽鄭國忠道:“只是我始終不明白,為何大家都不相信我說的!”

朱月影心裏隱隱覺得這老將軍也許真是人老眼花了,但見他面容憔悴,也不好當面說出心中的想法。

這晚,幾人便在鄭國忠軍帳中閑聊了兩個時辰才回去歇息。

寅牌時分一到,玄遠迷迷糊糊中便聽得帳外火頭軍來回忙碌的聲音。他住的地方距火頭軍營較近,起初先聽得一陣殺豬聲此起彼伏,便又聽得各火頭軍切菜之聲傳來,“咄咄咄咄……噠噠噠噠……嚓嚓嚓嚓……”之聲盈耳不絕,過了一會兒便聽得火頭軍之間的說話,“王三,趕緊加材,馬上要炒菜了/你們那邊米飯熟了沒?……這裏需要一桶水!”

玄遠聽這嘈雜的聲音,感覺越發有趣,便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。約莫半個時辰以後,便聞到一股香噴噴的菜香味傳來。忽然門帷一掀,有一人端著一盤菜飯進來。那人走進玄遠帳內,先將飯菜放在桌上,隨即取出打火石點燃了蠟燭,繼而又笑嘻嘻地走到玄遠床前,說道:“公子,起床吃飯了!”

這時,帳外天空仍是漆黑一片,只有火把的微光隱隱照進帳來,直到那人將蠟燭點著玄遠才看清那人模樣。原來是一位矮矮胖胖的男子,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衫,腰間紮一條白色毛巾,約莫四十來歲,肚子圓圓,嘴角上不留一根胡須,雖然油光滿面,但笑起來卻極為慈祥。

玄遠其實早已清醒,這番假寐實際上是想觀察此人,他這幾年走南闖北雖然閱歷不少,但對於軍中的生活,這還是頭一次。

這下立即爬起來,裝作睡眼熏熏的樣子,說道:“多謝大叔了!”

那火頭軍也不說話,見玄遠走到桌前吃飯,自己便笑嘻嘻地站在一旁。

玄遠見這人並不離去,只是站在自己身旁傻笑,心中起疑,這下問道:“大叔,您還有事麽?”

那火頭軍吞吞吐吐道:“沒……沒事……沒事!”

玄遠被這人瞧得不好意思,這又說道:“大叔,要不咱們一起吃吧?”

沒想到那火頭軍也不客氣,隨即走到玄遠身旁坐下,拿起筷子使勁兒給玄遠碗裏夾菜,一邊說道:“公子,這是屬下親自做的紅燒肉,快吃快吃!”

玄遠說不出的一陣感動,問道:“請問大叔貴姓?”

那火頭軍道:“屬下姓李,單名一個貴字,是火頭軍頭領。”

玄遠隨即拱手道:“哦,原來是李大叔……”這下突然見李貴兩只眼睛淚水如泉水般滾落下來,嘴裏還在不停地說道:“公子,快吃……快吃……,紅燒肉可香著呢!”

玄遠一驚,道:“李大叔,您這是怎麽了?”

李貴道:“沒……沒什麽,我只是看到你太高興了而已,你父親曾經也很喜歡吃我做的紅燒肉!”

玄遠又是一驚,急忙問道:“你認識我父親?”他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,父親的樣貌父親的性格都是從他人口中得知,每當聽別人說起,他心裏便對父親開始勾勒大概輪廓,但最終還是難以描繪一個清晰的畫面。這下聽得這人認識父親,便激動非常,多麽希望此人能多給自己說些關於父親的事情。

只聽李貴說道:“我與你父親雖然不是親生兄弟,但咱們之間的感情卻勝似親生兄弟!想當年我、王大刀、薛勇、周剛都是你父親身旁的屬下,王大刀本來的名字不是這個,只因為他的大刀耍得厲害,所以大夥便稱他為大刀,薛勇的箭術極為厲害,周剛武功很強,而我比他們三人做菜更好吃些!”說到這裏,李貴突然有些尷尬。

玄遠道:“原來李大叔廚藝超群,怪不得做了火頭軍頭領!”

李貴笑了笑,道:“但榮延將軍生性豁達,從來不把我們四人當屬下看。我們四人便長隨榮延將軍,他們三人平時經常與榮延將軍切磋武藝,而我就在一旁專為大家準備美食,那時啊!咱們四人與榮延將軍過得真是快活!”

玄遠笑道:“有你這大廚師在身旁,我父親真有口福!”

李貴忍不住笑了笑,又突然沮喪道:“我們五人本來形影不離的,但那次榮延將軍到湖南調查軍情,偏帶上他們三人,而落下我!”

玄遠安慰道:“也許父親覺得那次出行較為危險,所以便留下你!”這話才說出,玄遠立即後悔,心道:“我怎說出這番傷人的話,這不明擺著瞧不起人麽!”

李貴道:“榮延將軍當初也是這麽說的,我知道我的武藝很差,但是……但是也不至於連刀都拿不起吧?否則我又怎麽會來投軍!”

玄遠道:“也許父親他還有更重要事情需要你幫他完成!”

李貴點頭道:“重要的事情倒是有一件,就是老夫人當時要做壽,榮延將軍說他擔心歸來得晚,誤了老夫人做壽的日子,但是軍務在身又不能不去。思來想去便決定留下我,讓我做一桌好菜替他盡孝。”

玄遠道:“原來如此,看來父親對爺爺奶奶是極為孝順的!”

李貴點頭道:“那當然了,但是……但是榮延將軍那次出去以後就遭了大難!”

玄遠一陣難過,已猜到他接下來的話。

李貴哽咽道:“我那三位兄弟死都在外面了,將軍被清軍追殺,逃到‘飛雲崖’時已是遍體鱗傷,我還記得他抱著……抱著你,說了幾句話便去了!那時你還在繈褓之中呢!後來……後來我們查看了將軍的屍身,發現他身上竟有一百多道刀傷,而最致命的一刀,便是胸前那一刀,三根肋骨齊斷,心肝與大腸都掉出來了!”

玄遠突然“啊”的一聲站起來,顫抖道:“真的是這樣?”

他雖然知道父親在“飛雲崖”去世,但其中詳情並沒有人給他說過,這下聽得父親的好友親自描述那日的慘狀,一顆心似被大錘擊中一般沈悶作痛,繼而又如幾根鋼條插進心臟亂攪一番。

這下,李貴便將當日情形詳細告知玄遠,玄遠聽來抖一陣,熱一陣,淚水撲簌簌流淌!

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,罵道:“可惡的滿韃子!”突然“呼”地一掌擊在桌上,那桌子受力便“啪”的一聲四奔五裂。

這時,帳內的蠟燭熄滅了,只模糊看見李貴的身影站了起來,向著玄遠笑道:“早就已經聽說公子神功蓋世,今日一見,果真了不得!榮延將軍泉下有知,應該可以瞑目了!”

二人這一說話,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幾個時辰,這時,帳外軍士們已經飯飽食足,李貴欲起身離去,忽聽得帳外響起一陣號角聲。

李貴隨即點亮了蠟燭,道:“飯菜已經掉在地上了,公子還沒吃飽吧?我這去再弄一份來。”

玄遠舉手阻止道:“不用了李大叔,我飽了!”

忽然門帷一掀,朱月影便走了進來,這時她已穿上了白衣白甲,兩肩又披了件淡黃色的披風。見桌子與飯菜翻倒在地,問道:“這怎麽了?”

李貴向朱月影鞠了一躬便走出帳外。

玄遠難過道:“原來我父親死得那麽慘!可惡的滿韃子!”

朱月影道:“是剛才那位李大叔給你說的麽?”

玄遠嗯了一聲。

朱月影又道:“那位李大叔是你父親生前的屬下,他說的話自然不會假!”

玄遠道:“他已經將所有事情說與我聽了!”

朱月影見他憤怒之色難消,心裏說不出的難過,隨即走到玄遠身旁伸手搭在玄遠肩上,柔聲道:“不要難過了,咱們現在不正是在為將軍報仇麽?”

玄遠一楞,道:“對,對!我要為父親報仇雪恨!”

這時,帳外又吹響一陣號角,朱月影道:“現在已經二次號角了,待會兒三次號角吹響,大軍就要出發了,咱們便可以一舉拿下北京,殺了韃子皇帝,為將軍報仇了!”

玄遠這時等得有些不耐煩,便問道:“第三次號角何時才吹響啊?”

朱月影笑道:“你別那麽心急啊,再過一刻鐘就吹響了!”這下頓了頓,又道:“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?”

玄遠道:“什麽忙?”

朱月影道:“每次沖殺我都在後方,未能看清兩軍交戰的情形,這一次你能否帶我到一個比較明顯的地方,讓我親眼瞧瞧我軍威武的場面!”

不等玄遠回答,忽聽得帳外一陣“咄咄”之聲響起,似木匠釘釘子一般,繼而又聽得一聲呼喊:“不好了,敵軍殺過……”這句話沒說完便沒了聲音。

朱月影慌忙掀開門帷一看,只見灰蒙蒙的夜空,東北方的天空中忽然飛來密密麻麻的火點,落地時,才看清原來是敵人射放的火箭。

近日來,都一連幾日的晴朗,周遭物事較為幹燥。

只見一支支火箭觸物即燃,一時間,黔軍營中便燃起了熊熊大火。只聽得周遭兵士慘叫聲不斷,更有無數人身上著了火,便像無頭蒼蠅般亂鉆,這麽一來,又燒著了其他物事。

只在片刻間,黔軍營中已是火焰彌漫!

朱月影驚慌道:“敵軍突然來襲,這到底怎麽辦?”

這時,突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呼道:“大家快快出賬,拿起盾牌找地方隱蔽,記住不要去樹林……不要去樹林!”

玄遠一驚,道:“爺爺!”

高呼者正是鄭國忠,他臨危不亂,這下站在一塊空地上舉著一塊盾牌拼命指揮,玄遠擔心爺爺安危,這便拉著朱月影向他奔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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